從奧運拳擊選手性別事件探討當代多元性別議題

林愷容¹、蔡甫昌²   

臺大醫院家庭醫學部住院醫師¹、臺大醫院倫理中心主任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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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巴黎奧運，臺灣拳擊手林郁婷身處性別議題風暴，仍穩穩地在本屆奧運女子57公斤級別賽場上以5比0完勝波蘭選手勇奪金牌。國際奧委會（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IOC）在林郁婷首戰前夕，已發表聲明保證她的參賽資格沒有問題。對於網路世界上的惡言相向林郁婷表示為準備賽事已提前刪除社群軟體，確保自己減少被外界影響。但仍是感受到賽場上的不善，例如在16強賽事時，對手未依慣例禮貌性握手、場外有多家媒體為了性別爭議找她採訪，8 強賽、4強賽選手在比輸林郁婷後在擂臺上雙手比X以挑釁她的染色體之不同，金牌戰前對手也先在社群媒體上發文揶揄 。對於性別議題，林郁婷表示「針對國際拳總及網路上的不友善言論，我已經用奧運金牌證明，已經不需要再透過法律訴訟對這些人證明什麼。因為國際奧會已經是以最嚴謹的標準來審理選手的參賽資格，國際奧會也已經多次公開聲明及證明我的參賽資格完全沒有問題，所以我不需要再去向外界證明任何事情。」[1]

       染色體為XY但是生為女性的案例不少，原因在於Y染色體的SRY基因失能，男性的性徵發展不會進行、男性生殖器不會成長，因此會成長為女性的外觀和生殖器、雄性賀爾蒙也是屬於女性水準[2]。她們沒有用手術改變任何自己身體的外觀，她們正常地發展成為生理女性。國際拳擊協會（International Boxing Association, IBA）在2023年的世錦拳擊賽後取消林郁婷的銅牌及阿爾及利亞拳擊選手凱莉芙的金牌，原因在於IBA對女性的判定依據為XX染色體；此次巴黎奧運，IBA又持相同觀點對國際奧委會（IOC）唱反調。IOC表示，這些女性從小就是女生，護照上是女性，從小比賽在女子組。IOC根據賀爾蒙檢測，代表男女間肌肉強度之差異，這兩位女選手數值皆在女性標準之內。對於比賽的公平性網路上有相對立之觀點，有人認為IOC給予XY染色體為不明確性別者特權、有人則撻伐這些批評者(包含JK羅琳、川普、瑪斯克)在不明白醫學原理下攻擊這些選手性別不合格是胡亂炒作 [3]。

       性別議題近年來在臺灣社會受到相當的關注，由於觀念的轉變或創新的程度極大，許多人對於多元性別議題覺得難以理解、話題敏感、擔心冒犯他人、甚至避免談論。除了上述引起關注的基因與性別事件，在傳統社會觀念或宗教價值下，有許多人對於自己的性別、性傾向是難以開口承認或討論，往往也承受許多壓力或傷害，甚至無法面對或肯定自己。這種情況直到近些年才慢慢有所改善，漸漸有更多人脫離傳統刻板性別印象之框架。一般而言，當代性別議題可以從以下三個概念來理解：生理性別(Sex)、社會性別(gender)、性傾向(sexuality/sexual orientation)[4]。生理性別是基於生殖、荷爾蒙、解剖和遺傳特徵的生物學描述，基本上在出生就固定了，由基因決定發展出雄性(Male)或雌性(Female)。社會性別是個人自己心裡所認同的性別、覺得自己是男性(Man)或女性(Woman)，甚至是「皆是」或「皆不是」。在性別認同(gender identity)上，生理男性可以在性別認同上覺得自己是女性，生理女性可以認為自己是男性，稱作跨性別(transgender)[5]。若因性別認同而希望生殖器官或第二性徵能符合該性別，則可以透過賀爾蒙施打或手術去進行改變，稱作變性(transsexual)，但基因不會因此而變動[6]。性傾向是有關性別吸引力，也就是希望交往對象的性別，主要分為異性戀Heterosexual、同性戀Homosexual(也就是同志)、雙性戀Bisexual。喜歡對象之性別不一定要與自己性別相異，以知名人物為例，歌手雞丁、政治人物苗博雅、軟體師唐鳳、文學家白先勇、服裝設計吳季剛、國際上歌手Troye Sivan、演員Sir Ian Murray McKellen (飾演甘道夫、萬磁王)都是公開表明自己為同志之性傾向[7]。泰國人妖(Lady boy)有些是transgender有些是transsexual。此外，性別表現(gender expression)是指外在打扮的模樣，分為女性表現(Femininity)和男性表現(Masculinity)，穿著被歸類為異性服飾的人稱做變裝者(cross dresser)。綜合以上舉例而言，生理男性、認同自己是男性、喜歡穿裙子、喜歡男生則是Male sex, Man gender, Femininity expression, Homosexual。另外有些人的性別認同是漂移的，叫做性別流動(Genderfluid)，也就是非二元性別(Non-binary gender)，認為生理性別不是只有男性與女性[8]。以健美選手羅小風為例，她是生理女性，性別認同屬於從男性到性別流動、喜歡陽剛個性的人、未做手術。而常聽的的LGBTTIQQA縮寫，其代表意義為:女同性戀者（Lesbians）、男同性戀者（Gays）、雙性戀者（Bisexuals）、跨性別者（Transgender）、變性者（transsexual）、雌雄同體者（intersexual）、酷兒（queer，對所有性取向非異性戀及性別認同非二元性別或非順性別的人之統稱。）、疑性戀（questioning）、支持同性戀的異性戀盟友（straight allies）。

       在這個世代，性別認同漸漸可被放在陽光下討論，大家也逐漸熟悉並尊重每個人的性別認同與性傾向。然而，過去社會曾發生過許多遺憾的性別事件，包括當事人受到霸凌或家庭嚴厲管教。較廣為人知的案例是2000年的葉永鋕事件，國中三年級的他因女性化的性別氣質屢屢遭到同學的霸凌，甚至被同學強行脫下褲子「驗明正身」，因此他不敢在下課時間去上廁所。事件發生當天，葉永鋕在上課中提前離開教室去上廁所，被發現時已臥倒血泊之中，送醫不治死亡。當時葉永鋕只能以四種方式上廁所：下課前提早幾分鐘去上廁所、找信任的男同學陪同、上課鐘響後使用女生廁所、及使用教職員廁所等。這件事引起了大眾對多元性別議題的注意，也使得原《兩性平等教育法》在2004年修訂為《性別平等教育法》，教育政策從傳統的二元兩性教育轉化成性別平等教育[9]。歌手蔡依林在2019年發行的歌曲「玫瑰少年」即是呼籲大眾尊重性別的多元性、反對霸凌、脫離傳統社會之性別框架。

       性別觀念在民間逐漸有所改變，在醫界也有所變革，2018年WHO將性別認同問題移出精神科疾病之診斷[10]。在臺灣的政治改革方面，2016年眾多人群走上凱達格蘭大道遊行爭取婚姻平權，2019年5月立法院通過同性婚姻合法，臺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近期則開始討論與解決同性婚姻伴侶欲生育子女之倫理及法律議題，女女同婚者需依賴精子捐贈與試管嬰兒技術，男男同婚者則是需依賴卵子捐贈與代理孕母[11]。臺灣目前代理孕母未合法化，因此有些同志會出國尋找代理孕母，孩子出生後繳交相關文件於各國之臺北經濟文化辦事處（TECO），經過驗證後再帶子女一同回國。自2007年首次通過「人工生殖法」後，今年(2024)的5月14日衛福部有提出修正草案，修法重點為：受術夫妻修正為受術配偶，增訂受術未婚女性、受術異性伴侶、女性受術者、委託配偶、代理孕母、代孕生殖、代孕服務機構、代孕定型化契約及代孕子女用詞定義；增列代理孕母、受術配偶及受術未婚女性權益保障。然而此法條是否嚴謹、能否保障多方利害關係人之權益，最終是否能成功修法，乃備受社會關注、也充滿變數。

       臺灣自從同性婚姻合法之後，在性別議題領域乃是走在亞洲國家之前端，然而國民是否都能以開放的心胸去接納多元性別觀點、並尊重每個人的性別認同，以避免類似葉永鋕事件悲劇之發生，則有待持續的性別平等教育推廣，尊重多元性別之社會溝通及法規制度之建構。醫學專業在涉及染色體、基因、遺傳、性腺、賀爾蒙、解剖學、生理學、心理學、精神醫學、社會學…等諸多複雜的醫學學理問題挑戰時，則應該能在適當的時機、關鍵的時刻，向個案、家庭、社會大眾進行分析與解說，以提升個人與社會對於多元性別議題的認知與接納，這將是醫療專業人員應該承擔以達成促進病人福祉與社會和諧的重要使命。

參考文獻

1. BBC News 中文. (2024, August 10). 林郁婷是誰：從習武保護遭遇家暴母親到征戰奧運拳擊決賽. 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69254423

2. Conway, Gerard S., Swyer syndrome, Current Opinion in Endocrinology & Diabetes and Obesity 21(6):p 504-510, December 2014. | DOI: 10.1097/MED.0000000000000113

3. Harry Ostrer., Swyer syndrome,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Rare Disorders, September 18, 2019.

4. 蔡甫昌(Daniel Fu-Chang Tsai). 2023. “International Progress and National Guidelines for Sex and Gender Considerations in Medical Research.” 《臺灣醫學》 Volume 27 Issue 5 (2023/09) Pp. 537-551, September 2023.

5. Nancy Bates., National Academies of Sciences, Engineering, and Medicine. 2022. Measuring Sex, Gender Identity, and Sexual Orientation. 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Academies Press.

6. Anderson, V. N. (2023). What does transgender mean to you? Transgender definitions and attitudes toward trans people. Psychology of Sexual Orientation and Gender Diversity, 10(4), 600–612

7. Wikipedia. 2020. “臺灣LGBT人物列表.” Wikipedia.org. Wikimedia Foundation, Inc. June 5, 2020.

8. Monro, Surya. 2019. “Non-Binary and Genderqueer: An Overview of the Field.”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ransgenderism 20 (2-3): 1–6.

9. 廖浩翔. 2021. “撐起兒童人權的[雞婆], 永不退讓的溫柔捍衛者——專訪黃俐雅女士.” 2021.

10. Davy, Z. The DSM-5 and the Politics of Diagnosing Transpeople. Arch Sex Behav 44, 1165–1176 (2015). https://doi.org/10.1007/s10508-015-0573-6

11. 蔡甫昌(Daniel Fu-Chang Tsai). 2022. “The Legislation Efforts and Ethical Considerations of Gestational Surrogacy in Taiwan.” 《臺灣醫學》 Volume 26 Issue 3 (2022/05) Pp. 261-270. May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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