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鳥之愛 >> 存在,即是生命永恆的奇蹟
每一個人都是小天使,或許不全是最完美的天使,但都是「獨一無二」的小天使,這是最值得驕傲與珍惜的生命意義。
PM1:40
兩個阿姨推著推床伴著笑聲,任茶餘飯後的瑣事在狹窄的通道間流蕩;而我只是靜靜的躺在推床上,輕聲地和肝臟道別…午後陽光蒸散,微瞇著眼望向窗外,我永遠記得那一天,9/4 —一個欲晴欲陰的下午。
當理所當然的健康不再,當一層不變的生活步調停擺,當我所擁有的一切在一瞬間宣告凐滅…我,十七歲,走到生命的關口,第一次那麼迫近生與死,第一次那麼深刻的了解人生的無常。
「膽道閉鎖」這打從出生就印在身上的字眼,似乎從未阻礙過我些什麼。除了肚子上的疤痕提醒我在嬰孩期歷經大刀酷刑外,我只記得歡笑,只記得我下一步的計劃—該感謝於我的父母,給予我最健康的生活環境,沒有因為我的特殊而過度縱容保護,讓我只認識自己的健康。但是人總有極限,身體的警鈴終於在課業與競賽活動的壓力下大響,這場競賽中我輸了,在風光地贏得七個英文話劇大獎後,身為導演的我賠了高三生涯(休學),更差點送上小命…就這樣三個月,如同雲霄飛車般翻了好幾個大圈,把人生都翻透了。
PM11:00(加護病房第一晚)
「亞靜,你聽了到爸爸媽媽的聲音嗎?」是做了一個夢嗎?麻醉漸退,此時我正在虛幻與清醒中拉鋸著,緊閉著眼,隨便點個頭示意,旋即我又跌入迷茫的流水底層—好長的一個夢,好長的一個夜。
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沉睡了,我一直祈求著。凌晨時分,神智越益清楚的我,剎那間還搞不清楚自己怎同犯人一樣,雙手被綁、鼻子、嘴巴、脖子、身體…滿是管子、儀器,情緒激動且口乾舌燥,又傷口撕裂焚燒般的痛楚,再再使我情緒近逼崩潰,「地獄」、「地獄」這兩字似鼓聲般,規律地在腦海中反覆擊打著,那一夜只有止痛針能讓我得到小小的安慰。
總是疑惑著上天的公平與不公,看到有人帶著瑕疵度日,有人卻去自毀完好的身軀,是忘記生命最美的意義嗎?常常只是一時的課業壓力、一度的情網難破、遇著困苦的生活危機…看著身旁一個個膽道閉鎖的小病童正奮力和生命搏鬥,上天或許忘了為這些小太陽添上最精良的配備,然而卻賜予了他們一股最善待生命的勇氣,「殘缺」這詞語不屬於那些為了先天或後天不完美而奮鬥的生命戰士;「輕視生命」這才是真正的殘缺。十七歲再進開刀房一遭,我看到了這群小天使抗戰病魔的「偉大」。
加護病房期間
再也沒有一本書能如此讓我「感同身受」了,在加護病房的頭幾天,常常陷在棉被、枕頭中,身體動彈不得,明白自己的處境後,我以為走入「潛水鐘與蝴蝶」的世界,鮑比的人生經驗,正字字刻寫在我身上,我在疼痛中再次讀了這本書—用「心」去讀。往後在疼痛難過時,我強迫式的安慰自己:「我很幸運,只是暫時的不能動彈,比起鮑比只能眨左眼的悲哀,我實在太幸福了,還能揮手叫護士。」在加護病房的日子有鮑比的蝴蝶陪著我。
「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以前想不透,為什麼痛苦的人還要被剝奪那唯一能療傷、避風的權利呢?因為傷而痛,進而珍惜—珍惜—是沒有時間浪費在漫無止盡的療傷或是無謂的呻吟,而是更把握時間走向前去迎接陽光—宛如新生。
殘缺,所帶來的遺憾,使我更珍惜當下所擁有的美麗;因為有您—那位善心人士,讓我得以享受生命的奇蹟;生命中充滿了太多貴人,不知從何說起,陳之藩說:「要感謝的人太多了,那麼就謝謝天吧。」—我滿心感謝老天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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